试论蒙藏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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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概念非常古老而模糊,它有多种含义。在本文中我用来指代处在一定时空中且具有相似的地缘政治条件、思想、文化、宗教、经济和政治制度的社会。根据种种标准,文明可能包括几个国家也可能只包括一个国家,或者某个国家可能属于不同的文明。例如,中国通常被视为中华文明(通常与几个邻国一起);另一方面,它可以归属于好几种文明:儒家文明、佛教文明和回教文明等。

那么西藏和蒙古呢?两个民族间的相似性是众所周知的,任何严肃的研究者都不会忽略这些相似之处……有资料表明,蒙古人崛起前,他们的祖先:匈奴人、鲜卑人、契丹人等民族就已经接触了佛教。这种宗教从印度和中亚传播到蒙古,在7世纪的回教大征服之前,佛教在这两个地区很是兴旺发达。与此同时,吐蕃在蒙古高原上广为人知:吐蕃(古突厥语:Tyobyot)这个名字首次出现在鄂尔浑河的古突厥语铭文中。部族秃发(Tufa)的名字可能是其词源。【译注:秃发部与吐蕃的关系至今仍是值得研究的,有兴趣的读者可以参考哈佛大学博士卓鸿泽的论文《“吐蕃”源出“秃(偷)发”问题析要》,收录于《历史语文学论丛初编》】现代蒙古语则使用Tuvd一词。直到蒙古人崛起,“吐蕃”这个词就广泛传播到世界各地。再往前推几百年,藏缅族中的古羌人(可能是藏族的祖先之一)被居住在可可淖尔湖(青海湖,藏语:Tso Ngonpo)附近的鲜卑部落统治。到13世纪前,蒙古各部落信奉多种不同的宗教,萨满教占主导地位。后者的许多特征与古代吐蕃的苯教相似。然而,到13世纪的时候,佛教在吐蕃盛行起来,其教义与邻近的汉地截然不同。这种佛教是印度晚期大乘传统的直接延续,也被传播到蒙古。有些人认为藏教是“变质”后的佛教,或佛教和萨满教的混合体,完全是错误的观点。

雅砻王朝(大概是公元前95年-公元前846年)时期,佛教成为吐蕃的主要宗教。吐蕃君主传记中的一些要素与中世纪蒙古汗王和王公的传记有相似之处,这可能不仅是由于蒙古人吸收了藏文化,而且也因为藏人和蒙古人的思维方式相似。蒙古人后来的历史著作中,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来自印度神话中的摩诃三摩地汗(Mahasamadhi Khan),他的后代生活在印度,然后又到了吐蕃(来自吐蕃的前七位君主,蒙古语:Sandalit Khaan)……例如,蒙古编年史家萨冈彻辰(Sagan Setsen)将蒙古大汗的世系追溯到雅砻王朝。他写道,藏王止贡赞普的小儿子在父亲被大臣杀死后,逃往离贝加尔湖和布尔罕和乐敦(Burkhan Khaldun)山不远的贝德人(Bede People)居住的地方。

成吉思汗的帝国在崛起后不断扩展,他征服了与藏地毗邻的唐古特帝国【译注:也就是西夏】,蒙古军队对藏地的侵扰也促进了蒙古人和藏人之间的往来。不同教派的僧人纷纷前往蒙古。1247年,萨迦派领袖贡嘎坚赞(遇到了窝阔台汗的儿子阔端王爷。后者期望在宗教事务方面得到藏人的帮助,而蒙古人则相应地在世俗事务中协助藏人。这就为藏地宗教领袖与蒙古大汗的檀越关系(chos-yon)奠定了基础。自忽必烈汗以来,这些关系在蒙古元帝国得到了加强。这意味着藏地在世俗问题上严重依赖蒙古人,但也享有一定的自治权……

喇嘛们不仅将宗教带到蒙古,还将教育、哲学、藏医、占星术、逻辑学等带到蒙古。1268年,八思巴请忽必烈查看他为蒙古人开发的一种基于藏语字母的字母(所谓的八思巴文)。八思巴文让能够拼读蒙古语和汉语。越来越多的藏语单词渗入到蒙古语中。蒙古人开始取藏语甚至梵语名字,多为宗教色彩浓厚的名字。显然,这些名字是由喇嘛们取的。

蒙古大汗们有着这样的名字:爱育黎拔力八达Ayurbaribada(元仁宗)、硕德八剌Suddhibala(元英宗)、和世㻋Khosala(元明宗)、懿璘质班Rinchinbal(元宁宗)、阿猷识理达腊Ayushiridara(北元昭宗)。后来,随着佛教在蒙古部落广传,类似的名字越来越多。如今藏语名字的蒙古语版本(贾德尔Jugder、道尔吉Dorj、仁钦Rinchin、苏那木Sonom、车仁Tseren、阿旺Agvan、多玛Dulma 等)在蒙古人中的分布,可能并不少于正宗的蒙古语名字。星期名称、一些数字、传统历法的名称等也是沿用藏语中的。反过来,一些蒙古语单词渗透到藏语中,特别是那些与军事技术、贵族头衔和军衔有关的单词。藏地从蒙古沿袭的“乌拉”【译注:一种差役制度】制度一直存在到1959年前。

汉地脱离蒙元帝国后,蒙古帝国衰落了,主要原因是部落间的冲突和高层王公争权夺利。佛教在蒙古的影响也有所减弱。然而,蒙古人仍然强大。毫无疑问,藏人们明白,就文化而言蒙古人比汉人更接近他们。接触最密切的是可可淖尔地区,由于长期战争,藏人、蒙古人和突厥人开始融合。佛教在此处影响更大,不同教派的喇嘛都来弘法。

15 世纪 30 年代,漠西卫拉特人的一支在哈密地区与莫卧儿人的战争中多次失利后迁徙到可可淖尔。15 世纪 50 年代,土默特部统治者俺答(1507-1582 年)来到这里。他的头衔是阿勒坦汗(金王),品阶为“小可汗”。他信奉佛教,希望加强自己的势力并传播佛教。毫无疑问,他以阔端和忽必烈为榜样。蒙古人派出了一个庞大的代表团,邀请拉萨附近哲蚌寺的堪布和祖古(也就是汉语所说的“活佛”,蒙古语:khuvilgaan)索南嘉措。1577 年,索南嘉措从哲蚌寺出发。为了接见他,蒙古人在可可淖尔附近的察布赤牙儿(Tsabchiyal)修建了专门的寺庙。索南嘉措和他的随从次年抵达蒙古。阿勒坦汗的使者接见了他们。几天后,可汗亲自率领一千骑兵迎接他们。随后,他们来到了阿勒坦汗的都城库库和屯(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市)。阿勒坦汗和他的子民们皈依佛教,索南嘉措给予他们指导。

在宗教仪式和节日庆典之后,阿勒坦汗公布了一份宣言,其中写道:“我们蒙古人之所以强大,是因为我们的祖先从天而降,(成吉思汗)甚至将帝国扩展到了汉地和藏地。佛教早先传入我国,当时我们供奉萨迦班智达。后来,我们有了一位名叫贴睦尔【译注:即元顺帝妥欢贴睦尔】的可汗,在他统治期间,我们的人民没有了信仰,国家也堕落了,仿佛血海淹没这片土地。您(索南嘉措)的到访使佛教得以复兴。我们之间施主和上师的关系可以比喻为月亮和太阳的关系。血的海洋变成了奶的海洋。现在生活在这个国家的藏人、汉人和蒙古人都应该践行佛祖说的十善。”

在宣言中,阿勒坦汗为“所有蒙古人”制定了规章,废除了萨满教的习俗。这些习俗包括杀死妻妾、仆人和牲畜用来祭祀,以及翁衮(Ongon,一种偶像)崇拜。后者被指示销毁,取而代之的是放在家中的玛哈嘎拉(大黑天)像。杀人祭祀会被处以死刑,杀牛祭祀会被处以十倍的惩罚,而拥有翁滚的人则会被摧毁住宅。人们被要求尊重邻居,不得偷盗。

阿勒坦汗授予索南嘉措“达赖喇嘛”称号。“达赖”在蒙古语中意为“海洋”和“伟大”。阿勒坦汗根据藏语单词嘉措(在藏语中,它也意味着“海洋”)的意思想出了这个称号。后者的两代前世被追授这一封号。因此,达赖喇嘛的称号是由一位蒙古人授予的.

后来佛教传遍了蒙古大地。1585年,阿巴岱汗在蒙古帝国从前的首都哈拉和林的原址上建造了名为额尔德尼昭(Erdene Zuu)的著名寺院。他的每个后代都在这里建了一座寺庙。三世达赖喇嘛于1588年开始返回拉萨,但在途中去世。他在蒙古重生为阿勒坦汗的曾孙。因此,一位叫云登嘉措(Yonten Gyatso,1589-1617)的蒙古人成为四世达赖喇嘛。在长大前,父母不愿把他送到西藏,所以西藏的僧侣起初在蒙古教育他。1601年,在蒙古人的陪同下,他被带到拉萨接受教育、坐床和生活。他到哲蚌寺学习,老师是来自扎什伦布寺的罗桑却吉坚赞(Lobsang Chokyi Gyaltsen)。云登嘉措授予他的老师“班禅喇嘛”的称号,即“伟大的学者上师”。因此,班禅喇嘛的头衔也是由一个蒙古人授予的。

1617年,四世达赖喇嘛在哲蚌寺去世。他的尸体被火化,一半骨灰被放入西藏的古塔,一半被送往蒙古,在那里被他的父亲和他的世俗守护者——一个头衔为土默特台吉(Tumet Taiji)的王公分别珍藏。1619年,他的转世在卫藏被发现。

后来,卫拉特人也支持达赖喇嘛,在供施关系的框架内向他提供政治和军事援助。固始汗协助五世达赖喇嘛成为西藏的神权统治者,并宣布拉萨为其都城。17 世纪上半叶在藏地发生的事经常被引述为宗教战争和宗教狂热的例子。这种说法并不正确。声称对卫藏拥有权威的不同势力之间发生了战争,宗教只是其意识形态上的理由。最有可能的是,只有对仁慈的祜主菩萨(即作为观音菩萨转世的达赖喇嘛)的崇拜才是统一藏地的唯一可能。对蒙古人来说也是如此。

在佛教时代,转世高僧在蒙古的政治生活中扮演着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五世达赖喇嘛在固始汗时期与满洲皇帝亦建立了供施关系。藏地与蒙古的联系也得到了强化,越来越多的蒙古贵族拥护达赖喇嘛的权威。例如,1659年,达赖喇嘛派他的使者前往蒙古,要求王公们停止内部纷争,维护蒙古国家的统一。作为回应,蒙古王公们给他寄来了密封的宣誓信。达赖喇嘛一再调节蒙古人和满人之间的冲突。另一方面,蒙古人用军事力量协助藏人。例如,在1680年代,在拉达克决定援助威胁藏地的不丹【译注:拉达克王室与不丹的竹巴噶举派有着供施关系】后,蒙藏联军占领了拉达克。

16世纪蒙古部落之间的分裂导致他们失去了独立。主要原因是可汗和贵族之间的内战以及他们试图从征服汉地的满洲皇帝那里获得援助。在此种情形下,唯一能够巩固蒙古国家统一的社会阶层是藏地僧人。

到了17至18世纪,大多数蒙古人都是藏传佛教的忠实追随者,主要信奉格鲁派。重要的是,祖古们没有私人财产,这些财产属于他整个世系,而不是亲戚或其他人的私有物。

在蒙古的众多祖古中,哲布尊丹巴呼图克图或博格达格根(Bogd Gegen)一系具有特殊的地位。这一世系从印度传到西藏。其中一位叫多罗那他的(Jetsun Taranatha Gunga Ningbo ,1575-1634 年)是藏地著名的思想家和历史学家。【译注:多罗那他写有一本《印度佛教史》】他曾数次到蒙古传法,并在那里修建多座寺庙。有一次,他问自己的弟子们,下一世他应该转世到谁的门下。其中有位蒙古人请求他转生到蒙古。多罗那他便在蒙古转世为扎那巴扎尔,是土谢图汗贡布多尔济的次子。他成为了一名僧侣。他访问西藏时,五世达赖喇嘛承认他是多罗那他的转世,授予他杰松丹巴(Jetsun Dampa)的称号。

1651 年,他返回外蒙古,成为当地佛教首领。蒙古人称扎那巴扎尔为“高圣”(Undur Gegeen)。扎那巴扎尔(1635-1724 年)为蒙古的宗教发展做了大量工作:建立了几座寺院,带来了许多宗教书籍,为蒙古人编写了经文(由于经文复杂而未被使用)。此外,他还是著名的宗教雕塑家,建立了自己的学校。他的雕塑作品至今仍被视为杰作。

根据他的建议,外蒙古于 1691 年在多伦淖尔湖的大会上承认了满清皇帝的宗主权。这是由于准噶尔汗国的入侵。后来,在 1755 – 1760 年间,满清征服了准噶尔汗国,并对那里的卫拉特人大开杀戒。满清在原准噶尔汗国的领土上建立了新疆省。此后不久,藏地也成为满清帝国的一部分……尽管如此,西藏与蒙古的联系仍在继续发展着。

扎那巴扎尔在蒙古转世为罗桑丹巴顿弥(Luvsan Damba Donmi,1724-1757),他是敦多布多尔济 (Darkhan Chin Wang Dondobdorji)王公的儿子。关于他的奇迹故事被保存下来。此外,他以自己的名义在蒙古建立了新的宗教设施并发展藏医事业。他试图在蒙古人和满人之间实现和平。

寻找哲布尊丹巴下一个转世产生了一些矛盾。蒙古人希望灵童能在他们中间被发现。然而,他在西藏被发现,并得到了达赖喇嘛的批准。自俄罗斯研究者波兹德涅夫(A.M. Pozdneev)以来,欧洲的研究人员们认为这是满洲皇帝的选择,他担心外蒙古的叛乱会在寻找灵童时发生,以及他随后对蒙古人的影响越来越大。然而,波兹德涅夫本人写道,皇帝没有就此发出书面指示,只有一些谣言。因此,哲布尊丹巴随后的所有化身(至少在2012年之前)都是藏人。【译注:当今哲布尊丹巴是一位美国出生的喀尔喀蒙古人,父母都是蒙古国公民】他们主要从事宗教事务,修建寺院和庙宇,生产和进口宗教用品、书籍,引进新的宗教仪轨、处理沙毕(僧人的世俗属民)事务。【译注:关于沙比,参见蔡伟杰的研究】他们尤其减少了这些属民对世俗法庭和国家职能的依赖。

哲布尊丹巴的精神权威面向所有遵循藏传佛教的蒙古人。例如,在19世纪,来自俄罗斯的卡尔梅克人和更多的邻近的布里亚特人定期拜访他进行敬拜。哲布尊丹巴在藏传佛教等级制度中排名第三,仅次于达赖喇嘛和班禅喇嘛。

佛教成为蒙古独特文化不可剥夺的一部分,仪式是藏式的且用藏语进行。在外蒙古首都大库伦形成了一个大型藏人定居点。蒙古和西藏保持着长久的联系,进行商业贸易,贸易大篷车、朝圣者、学生、官员等不停地往返西藏。除藏语以外,藏人的传说、占星术、医药、饮食(如糌粑、馍馍)、建筑等也传到了蒙古。藏人和蒙古人的传统服饰、首饰(如银镶绿松石或红珊瑚)、妇女发饰等有许多相似之处。即使是藏人和蒙古人的传统的和现代的歌曲也非常相似。有趣的是,蒙古人可能会说西藏歌曲与蒙古歌曲完全相同——除了语言不同。

1904年,荣赫鹏(F. Younghusband)上校的军事分遣队入侵西藏,以实施一项对英国有利可图的条约。藏军被打败,入侵者占领了拉萨。十三世达赖喇嘛从西藏经可可淖尔逃到大库伦(今天的乌兰巴托)。他的一位随从是阿旺德尔智(Agvan Dorjiev),他代表俄罗斯沙皇尼古拉二世。达赖喇嘛未经邀请就到了蒙古。当这个消息传到大库伦时,那里举行了一次会议,决定以尊贵的方式会见这位高级客人,并将他安置在哲布尊丹巴的以前住的一座宫殿里。在他走近时,哲布尊丹巴向前派了黄色担架,上面有长袍和丰富的尤尔塔(游牧帐篷)。十三世达赖喇嘛在大库伦呆了将近一年。富有的达什绰布衮嘎佳林(Dashchoibol Gungaajaling)扎仓负责他的食宿费用。

满清朝廷没有向西藏提供任何援助来击退英国人,却对达赖喇嘛前往蒙古表示不满:他们担心他增进与哲布尊丹巴的关系并对蒙古人产生影响力。八世哲布尊丹巴接到紫禁城的指示,“不要太热情地接待达赖喇嘛”。随后紫禁城单方面非法“废黜”了达赖喇嘛。

哲布尊丹巴很难对抗满清。不久之前,在他的要求下,掠夺人口的库伦大臣德麟被撤出大库伦。为了接班,西宁大臣延祉被调用,朝廷又命令达赖喇嘛前往西宁。达赖喇嘛拒绝了,随后延祉被任命为库伦大臣奉旨送同达赖喇嘛前往西宁,另一个大臣事先被派往大库伦。满清的线人一直在追踪这两位活佛。

正式会面只进行到第四天,而且时间很短。根据俄罗斯间谍的报告,呼图克图的亲信告诉他,达赖喇嘛的到来将使他感到不悦,因为这将涉及到接待所需的费用和处理与朝廷关系的问题。据说当达赖喇嘛的法座被放在呼图克图的法座之前时,双方的亲信之间发生了争执。结果是达赖喇嘛的宝座被移走了,这被归咎于哲布尊丹巴的指使。俄罗斯东方学家谢尔巴茨基(F.I. Shcherbatskoi)从某个中国人那里转述了一件事:似乎在呼图克图的提议下,他手下的僧人们为十三世达赖喇嘛举行了特别的仪轨(gurum),好让他尽快离开大库伦。

其实都是谣言。事实表明十三世达赖喇嘛与八世哲布尊丹巴的宫廷之间的关系变得紧张起来。达赖喇嘛通过俄罗斯领事要求中国官员和呼图克图进行交涉。这种情况滋生出大库伦接待不热情一类的谣言,也引起两位领袖之间的分歧。

1905 年秋天,十三世达赖喇嘛离开了大库伦的寺过冬,他继续与俄罗斯帝国的代表联系,希望得到俄罗斯的支持。他只得到了道义上的支持,因为俄罗斯的外交部门害怕破坏与满清还有英国的关系。

所有这些信息都表明,在慈禧策划下,八世哲布尊丹巴的随从人员进行了挑拨离间,目的是分裂信众,将十三世达赖喇嘛从蒙古赶走。因此,八世哲布尊丹巴陷入了困境。零星的资料表明,他与达赖喇嘛保持着正常的关系,但他不得不隐藏这种关系。他曾多次秘密会见达赖喇嘛,但谈话的内容不详。可能就在那时,他们俩决定脱离大清帝国,成立蒙藏联盟,蒙古的僧人和王公们不能违背哲布尊丹巴的意愿。

慈禧的行为破坏了蒙古人承认满洲宗主权的义务。朝廷开始拓殖蒙古的土地,同化的危险也浮现出来。蒙古人决定脱离大清帝国,组建神权国家。僧团和哲布尊丹巴本人在这方面发挥了决定性作用。蒙古宣布独立后,奉八世哲布尊丹巴为博格多汗。那么,西藏的喇嘛成为了蒙古人的最后一位大汗。

辛亥革命爆发……1913 年 1 月 11 日,《蒙藏条约》签订……该条约旨在加强两族之间的友谊和互助……

1919-1920年,徐树铮的军队占领了蒙古,废黜并逮捕了博格多汗。1921年,俄罗斯的君主主义者恩琴(R.F. von Ungern-Sternberg)男爵和他的军队从徐树铮手中解放了蒙古,并恢复了博格多汗的合法权力。

恩琴男爵,他被认为是玛哈嘎拉的化身

博格多汗被恩琴领导的由藏人、蒙古人和布里阿特人组成的反康米军队救出来。其中的藏人由萨吉喇嘛(Saji Lama)领导。……恩琴和博格多汗的政府与达赖喇嘛进行了沟通。恩琴接待了带来信件和法器的十三世达赖喇嘛的使者。在被布尔什维克击败后,恩琴想撤到西藏。但为时已晚,他被康米俘虏后射杀。【译注:对恩琴其人有兴趣的读者可以阅读本公众号以前发过的恩琴传记连载】

苏军在蒙古建立的康米政权遵循第三国际的指示打压佛法。1924 年哲布尊丹巴去世后更是愈演愈烈。……在想要推翻康米的人中,也有一些藏人。他们的领导人之一萨吉喇嘛和其他人一起被捕杀。后来,蒙古首都的藏人聚居区不复存在,藏人逃出了赤色蒙古。然而,联系并没有完全中断:商队的流动和朝圣活动在一段时间内仍在继续,一些蒙古人依然住在拉萨等地。

到20世纪40年代中期,蒙古的佛法被服从斯大林指示的乔巴山( Choibalsan)毁灭。几乎所有寺庙都被毁,法器被盗或破坏,大部分僧人受到伤害。蒙古和西藏之间的联系几乎停止了,尽管个人朝圣和俄蒙康米接触西藏的一些尝试在一段时间内仍在继续……尽管如此,藏人和蒙古人之间几个世纪以来的共同点并没有被抹去。共同的心态、传统和宗教继续发挥积极作用。同一文明的两个民族之间的联系仍在继续。

附录:上述简短概述表明,蒙古人和藏族人之间不仅有着非常古老的联系,而且还有着显著的相似之处。事实上,他们之间的相似之处比任何其他民族都多。这表明他们在历史进程中形成了独特的蒙藏文明。17-19 世纪,这一文明处于清帝国和俄罗斯帝国的势力范围内……目前,在蒙古古老传统的上方形成的真空对蒙古人的民族特性构成了严重的潜在危险……佛教、语言和传统仍应是维护蒙藏民族特性的基石。与此同时,重要的是,他们要回顾自己崇高的过去,充分认识到自己是蒙藏文明的独特组成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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