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殊菩萨传》第二十一章 血祭:杨再兴血战小商桥,岳鹏举命丧风波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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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世觉母智难量,机巧应缘化四方。

慧剑断惑成正觉,毕竟曼殊法含彰。

内空外空内外空,且得人空法亦空。

有为无为无边际,无始无终空无行。

善戒开悟之后,在伏牛山深处的文殊寺潜修了整整八年。这八年,他经历了身心变易,情魔纠缠,生死炼狱,终于荡尽尘心,脱凡成圣。

他犹如一柄金刚慧剑,经过烈火焚烧,千锤百炼,反复锻造,精心磨砺,终于大功告成。

剑鸣九霄气如虹,电光影里斩春风。

然而,不等善戒出山,岳飞的长剑已经直指黄河——绍兴十年(1140)五月,金兀术撕毁和议,分四路南下,与岳飞展开殊死搏杀。自然,岳家军随即展开凌厉反击。于是,宋金两国的主力大军,在中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战略大决战。

七月初,金兀术探知岳飞到达郾城(今漯河),指挥金军主力全部出动,直扑郾城。八日,岳飞接到探马报告:金兀术亲率的精锐骑兵距郾城只有二十里。他命令岳云率领背嵬八千马军和游奕军出城迎击。双方骑兵缠斗在一起。金军后续部队源源不断到达郾城,投入战斗,兵力占尽优势。岳云指挥岳家军不断打退金军的冲锋。正当两军犬牙交错,胶着在一起之时,悍将杨再兴振臂高呼:“活捉金兀术!”他匹马单枪,独自一人冲入金军的千军万马之中——他犹如哪吒闹海,挥舞一杆银枪,在金军阵中杀了数十个来回。金兀术是大元帅,自然不容易找到,但数十位金军将士被他斩于马下。杨再兴英姿勃发,豪气干云,往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直杀得以彪悍著称的女真人闻风丧胆,望风披靡。他身负几十处创伤,独自一人左冲右突,将金军阵脚搅得大乱。岳飞见状,亲率四十精锐亲兵铁骑突出阵前。金兀术下令将重铠“铁浮图”与“拐子马”投入战斗。岳飞早有防备,当即命专门对付金军这套战术的精锐步兵布阵,他们手持麻扎刀、大斧等利器,专劈马足……

两军直杀到天黑,金兀术溃败逃走。岳家军获得“郾城之战”大胜。

就在杨再兴孤身犯险,独闯敌阵的那天深夜,善戒在打坐时仿佛听到了一声似有似无的马嘶,他感到那声音有几分熟悉,很像照夜玉狮子的声音。他知道,牛皋将这匹白色骏马送给了杨再兴。于是他依稀看到,那匹的长鬃飘飘的骏马,风一样从天边奔驰而来。骑在马上的杨再兴也是一袭白袍,疾风吹拂着他的衣裾,犹如翅翼一样翕动,飘飘欲飞。果然,照夜玉狮子四蹄踏空而起,漫步于虚空之中。它在空中奔行的仪态,比在大地上更加飘逸,更加曼妙,更加自由。渐渐地,人与马飞入了白云之中,融进了天宇深处……

善戒打了激灵,两行清泪缓缓流淌下来。

翌日一早,他背起行囊,手拿锡杖,离开鲁山文殊寺,向东赶路。连续下了两天雨,道路一片泥泞。尤其是伏牛山东缘的丘陵地带,土地是红色的胶泥,沾在草鞋上很难甩下来,善戒的两只草鞋成了沉重的泥坨子,举步维艰。他干脆脱掉草鞋,赤着脚在泥泞中跋涉。山路上荆棘遍布,泥水中藏着尖利的石渣,他的双脚被扎得鲜血淋淋,但他一直没有停止脚步。他穿过叶县,继续向临颍方向赶去。七月十三日傍晚,他总算赶到了临颍县小商河畔。可是,晚了,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幅异常惨烈的画卷:

河滩上,泥水里,到处散落着残肢断臂,宋金双方纠缠在一起的尸体堆积如山,已经被利刃砍下的头颅依然怒目圆睁,喷射着满腔仇恨!喷洒的鲜血不但将整条小商河流成了血河,就连双方厮杀过的大地,都染成了红色……

终于,善戒在河畔的一处泥潭中找到了杨再兴。他和他的坐骑照夜玉狮子,深深陷在淤泥之中,烂泥一直淹到了马腹。在他的四周,几十具金兵尸体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而他与照夜玉狮子,早已被乱箭射成了刺猬。

原来,十三日这天上午,不甘失败的金兀术率领十二万大军,再次来与岳家军决战。在临颍县小商河的桥上与杨再兴所率的三百前哨骑兵猝然相遇。面对成千上百倍的敌人,杨再兴无所畏惧,不但不退缩,反而一声唿哨,匹马当先,带领三百骑冲入敌阵,展开殊死搏杀!

与杨再兴突然遭遇的,恰是金兀术最精锐的骑兵,与他们交手的,很多都是武艺高强的高级将佐,仅仅被他们杀死的万夫长、千夫长、百夫长就有上百人。金军见杨再兴凶悍无比,勇不可当,便纷纷用弓弩对付他,企图用飞蝗一般的箭雨,阻止他的冲击。杨再兴身上每中一枚敌箭,就随手折断箭杆,将铁箭头留在肉中继续冲杀。他与他的照夜玉狮子犹如天神天马降世,神威凛然,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金兵纷纷被他挑落马下!最后,体力耗尽的照夜玉狮子陷入泥塘中,无法脱身,杨再兴成为众矢之的,被乱箭射杀,壮烈殉国。这一仗,岳家军将官杨再兴和王兰、高林、罗彦、姚侑、李德等三百骑,杀死敌人两千余,终因双方众寡悬殊,全部阵亡,无一生还。这一战,令无数后人扼腕叹息。杨再兴之勇猛强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无敌气概,充分展示了中华男儿的铁血风采。因而,后人将他尊为中国冷兵器时代十大勇将之一。

杨再兴(1104—1140)虽然已死去多时,却依然骑在马上,没有倒下。善戒用戒刀轻轻削断他身上的百十支箭杆,并没有挪动他的躯体,让他依然保持着挺枪杀敌的姿态。然后,他在双方鏖战过的沙场上燃起点点香火,彻夜念诵经咒,超度杨再兴以及双方阵亡的士兵。

八月十四日天明,张宪指挥岳家军攻占临颍县城。当他带亲兵卫队找到小商河畔的时候,善戒已经在搜集木柴,准备火化杨再兴。张宪亲手为杨再兴洗去满面血污,抱起这位朝夕与共的战友,一步步走向荼毗(火葬)台。

善戒按照佛教仪式,为杨再兴举火说法曰:

“自性恒清净,真如不异迁。应缘而现世,寄迹军旅前。春秋三十七,忠勇义智廉。武技高盖世,奇功留人间。为国捐法躯,豪气干云天。缘尽归天国,明月一轮圆。”

他停顿片刻,将火把投向柴垛,颂道:

“千江有水千江现,英灵神光照大千。”

香烟缭绕,如缕不绝。荼毗仪式,肃穆庄严。忽然,白烟氤氲,状如莲花,盘旋而上,直入天宇。这时,人们似乎听到空中传来轰隆隆声响。是天鼓妙音,迎接英灵归位?还是龙天赞叹,法螺奏鸣?

杨再兴不是高僧,自然没有烧出舍利,但他的遗体火化后,竟然烧出铁箭头二升有余!

七月十四日上午,金兀术指挥全部主力——骑兵三万、步兵十万,进攻颍昌府城,被岳云、王贵、董先和胡清所率领的岳家军击溃。至此,岳家军破竹扫虏,踏平中原,规复开封,指日可待。然而,正当此时,宋高宗一天之内递发十二道金字牌,急令岳飞“措置班师”。如此荒唐的军令,让岳飞愤惋泣下:“十年之功,废于一旦,所得州郡,一朝全休。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岳飞明知这是权臣用事的乱命,但为了保存抗金实力,不得不忍痛班师。

牛皋在撤回襄阳,途径故乡鲁山之时,专程去文殊寺看望戒阇梨。然而,安葬杨再兴之后,善戒并没有再回鲁山文殊寺,而且从此没了踪影。

绍兴十一年四月,宋高宗与秦桧操纵的宋金议和已成定局,开始着手解除韩世忠、张俊、岳飞三大帅兵权。岳飞首当其冲,最终被授一个“万寿观使”的闲职。被罢兵权之后,岳飞离开临安,回到庐山闲居。秦桧为了彻底湮灭岳家军,诬陷张宪、岳云谋反,密捕入狱。九月,他遣殿前都指挥使杨沂中,去江州庐山“传宣”岳飞。

杨沂中与岳飞一样,也是一代名将,在抗金战场上曾并肩作战。心地光明的岳飞不疑有他,随其返回临安。他们一路舟船劳顿,顺江而下。路上,岳飞的几个随从发现杨沂中时刻都在监视岳飞,越想越不对劲儿,私下劝岳飞不要上当。但岳飞自觉心中无私,胸怀坦荡,坚持前往。

顺水顺风,船行如飞。不一日,岳飞一行来到镇江。恰是傍晚时候,岳飞提议在此过夜。杨沂中多了一个心眼,为防止发生意外,没有让官船停靠镇江城里的码头,而是靠在了长江之中的金山岛上。

镇江民谚曰:“焦山山包寺,金山寺包山。”镇江长江之中,有焦山、金山二岛,焦山定慧寺深深镶嵌在青山绿树之中,远看见山不见寺;而金山寺依山势而建,殿堂巍峨,鳞错栉比,远看见寺不见山。

岳飞与佛教颇有渊源,路过古刹自然要参访一番。杨沂中也说,要到佛前上一炷香。二人肩并肩,从码头沿着台阶向上走去。正走着,也不知从哪里钻出了两个小沙弥,他俩打打闹闹相互追逐,好不欢乐。其中一个小沙弥从岳飞与杨沂中之间的缝隙钻了过去,躲在杨沂中身后。另一个大概太想抓住他了,冒冒失失扑过来,嘭的一声撞在了杨沂中身上……

小沙弥个头虽小,却是由上而下跑来,惯性所形成的冲击力很大。再加上杨沂中毫无防备,于是就像一个圆滚滚的肉球,叽里咕噜滚下台阶,膝盖磕出了血,脚脖子扭得发了青,手掌擦得破了皮。两个小沙弥一看闯了祸,瞬间钻到路边的树丛中没了踪影。可怜杨沂中只能自认倒霉,到寺里上香,自然免了。

几个随从远远跟着岳飞,缓缓向金山寺走去。进山门,穿过天王殿,岳飞独自进入大雄宝殿。他点燃三炷香,拜了拜,正要往香炉里插,忽然听到佛像后面有一个童声吟诵道:

余自江阴军提兵起发,前赴饶郡,与张招讨会合。崎岖山路,殆及千里,过祈门西约一舍东,当途有庵一所。问其僧,曰“东松”。遂邀后军王团练并幕属随嬉焉。观其基址,乃凿山开地,创立廊庑,三山环耸,势凌碧落,万木森郁,密掩烟甍,胜景潇洒,实为可爱。所限不能款曲,进程遄速。俟他日殄灭盗贼,凯旋回归,复得至此,即当聊结善缘,以慰庵僧【据《金佗粹编》卷一九《家集》】。

岳飞一愣,停止插香。因为,这篇《东松寺题记》,正是自己于绍兴元年在祁门所作。这金山寺的人如何知晓?他绕到佛龛后面,发现吟诵者是一个小沙弥,而且恰是撞倒杨沂中的那一个!

岳飞心中灵觉萌动,预感到了什么。他问小沙弥:“小师父,你知道你刚才所背诵的文句,是何人所写?”小沙弥回答得很干脆:“不知道。”

“那么,是何人叫你在此背诵的?”岳飞又问。小沙弥回答:“是道悦禅师。他昨天教给我的,让我今天看到您来烧香,就背诵给你听。”

“道悦禅师?”岳飞认真回忆了一下,自己虽然结识过不少高僧,却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道悦。他问:“道悦禅师是什么人?”

“他是一年前来金山寺挂单的。从前,寺里所有人都没有见过他,也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不过,他往往料事如神,很善于化解信众们的烦恼,故而方丈和尚很信服他,让他住进了西堂。”

古人以东方为主位、西方为宾位(客位)。其他寺院的方丈退位之后,来到本寺,请其居于西堂,待之若宾客,故有此称。也有一些道行高明的禅师,直接被请入西堂。

岳飞说:“小师父,请你带我去西堂好不好?”小沙弥点点头:“好吧。道悦禅师早已预料到,你一定会这样说。”

岳飞十分好奇,这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悦,究竟是什么人?小沙弥领着岳飞绕过一丛翠竹,穿过一个半月门,走进西侧一个幽静的小院。小沙弥指了指禅房虚掩的门,悄然退了出去。岳飞略一犹豫,大步走向禅房,推门而入——禅房内的几案一缕檀香徐徐飘升,两盏热茶恰到好处,几案后面,一个似曾相识的年轻禅师闭目而坐。岳飞轻咳一声,那僧展颜一笑:“岳元帅,别来无恙?”

岳飞这才看清,这个所谓“道悦”,就是善戒!

故人重逢,自然要欷歔一番。岳飞问道:“戒阇梨,你为何隐踪改名,来到这金山寺?”善戒肃然说道:“就是为了等你。”

岳飞微微一愣,显然不大相信善戒的话:“一年前,你就知道我会来这里?”善戒点点头:“从一年多前高宗皇帝一连给你发了十二道金牌,我就知道,他们迟早会罢你的兵权。而你,必然会走现在的道路。”

岳飞心中一阵刺痛,苦苦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善戒问道:“岳施主,曾记否,十年前你有过解甲归田,远离尘缘,隐居山寺,赋闲参禅的心愿?”

岳飞点点头:“我的确早就有归隐山林,皈依佛门的打算。”

善戒说:“那好,现在恰当其时。请岳元帅随我从后门遁离。我已经在江边备好了小船。”

岳飞摆摆手,追问:“那小沙弥撞伤杨沂中,也是你提前安排好的吧?”善戒点点头:“必须先摆脱这个盯梢的尾巴,才好做进一步的安排。”

岳飞又问:“戒阇梨也认为,他要对我不利吗?”善戒说:“他不是主谋,但已经参与到阴谋之中。岳元帅你聪明一世,难道真的一时糊涂了?”

岳飞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何尝不知,只要我不死,就有人睡不踏实。”

“那你为什么还有跟随杨沂中回临安?”

“真金不怕火炼。我岳飞赤胆热血,一身正气,忠君爱国,报效朝廷。这些年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驱逐鞑虏,匡扶社稷,收复国土,迎回二圣。所以,我不怕他们审查,更不怕与任何人对质。”

“既然他们能诬告张宪、岳云,一定也会无中生有,捏造事实构陷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岳飞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从不惧怕阴谋诡计。”

善戒无不担忧地说:“可是,世界上并非每个人都是君子。那些宵小专门躲在阴暗角落里暗箭伤人。一旦落入他们的圈套,你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所以,我劝元帅急流勇退,先找个地方隐居下来再说。”

岳飞使劲摇摇头:“张宪追随我多年,我非常清楚,他对朝廷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所以,我必须出面为他洗清冤屈。”

善戒苦笑:“岳帅,这件事恐怕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反倒是你越不露面,越没有人知道你的踪迹,越没有人敢轻举妄动,张宪与岳云也就越安全。”

岳飞不大高兴了,断然否决说:“男子汉大丈夫,不能逃避责任。再说,高宗皇帝英明善断,也很信任我岳飞,不会任人诬陷忠臣。戒阇梨是世外之人,不要随便猜度圣意,这是对皇上大不敬。”

“唉,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

岳飞站立起来,向善戒告别:“戒阇梨,谢谢你的好意。”

善戒说:“岳元帅,我在金山,法名‘道悦’。另外,请记住:您是千古英雄,任何情况下都不要自污、自裁。”

岳飞大笑道:“这一点请‘道悦’禅师放心,岳某铁骨铮铮,头可断,血可流,但绝不许任何人,包括我自己,玷污我的清白。”

说完,岳飞转身,大步流星而去,善戒冲着他的背影吟诵道:

岁底不足,谨防天哭。

奉下两点,将人荼毒。

绍兴十一年(1141)十月十三日,岳飞抵达临安,被直接送到了大理寺——审理罪犯的地方。岳飞看到院中的风波亭,终于明白上当受骗了。然而,晚了,一切都来不及了。他不禁仰首问天:“我岳飞为国家出力半生,岳家军保卫社稷浴血奋战十多年,为何落得这样的下场?”

监察御史万俟楔亲自刑讯拷打岳飞。然而,岳飞铁骨铮铮,正气凛然,光明正大,忠心报国,在他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反叛朝廷的证据。老帅韩世忠当面质问秦桧,秦桧含糊说道:“飞子云与张宪书虽不明,其事体,莫须有(难道没有吗)?”韩世忠愤然驳斥道:“‘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

腊月二十九,临安突降大雨。宛若苍天动情,痛哭流涕。在这寒冬腊月,本应飞雪反而下雨,太过反常了。岳飞忽然想起善戒的偈子:“岁底不足,谨防天哭;奉下两点,将人害毒。”明天是就是除夕,果然“岁底不足”;“奉下两点”,乃是“秦”字——秦桧国贼。就在这天晚上,宋高宗下诏:岳飞赐死。岳飞悲愤莫名,自言自语说:“早知如此,在金山寺真应该听道悦禅师劝告,远走高飞。悔之归来,而今晚矣!”

当夜,岳飞被毒死。临死,他在状纸上写下了八个大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因没有找到岳飞谋逆、抗旨的罪证,秦桧一直不死心。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将毒害岳飞的人找来,询问岳飞临死前,说了些什么话?狱卒说:“他先是念了四句诗。然后说:金山道悦禅师这四句谶语,料事如神。悔不该当初没听他的劝告,才落到今天的下场。”

秦桧一听,立即打了个寒战:这个道悦,居然早已识破自己的计谋!他立即派人将杨沂中找来,询问两个多月前途径镇江金山寺的情况。杨沂中一听,也惊出一身冷汗。幸亏岳飞过于自信,对皇帝抱有幻想,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恰好杨沂中要去镇江向老首领张俊汇报军情,秦桧让他去金山寺捉拿道悦。

在杨沂中到达金山寺的前一晚上,道悦禅师(善戒)将方丈找来,说道:“贫僧因涉世太深,开罪了当朝权臣。为了不连累金山寺的常住,今夜山僧就要坐化了。我入灭七日后,庐山东林寺慧海长老退居将途径这里,请他将我的遗体带回临安。”道悦禅师最后吩咐说:明日,殿帅(殿前都指挥使俗称“殿帅”)杨沂中将来到寺里捉拿贫僧,请和尚将这个指给他看。”

说着,道悦禅师起身,在禅房的墙上写了八句偈子,然后掷下手中之笔,在蒲团上跏趺而坐,再也没了声息。

国破鹏举怒,提剑击鞑虏。耿介即祸殃,明日谁继殂?

传语殿帅公,记否汝父祖?富贵百千般,贪荣勿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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